南京记忆|童年生活碎影——秋
徐廷华
秋风一起,南京就美成了金陵城。去栖霞山看层林尽染,到鸡鸣寺感受质朴古拙的秋意,在梧桐大道看随风落下的树叶……南京的秋天,有很多值得做的事情。几十年前的老南京人都会在秋天做什么呢?来看看旧时南京的秋季生活碎影吧。
摘片红叶夹书中
入秋,天气凉飕飕的了。
抬头看,有些树的叶子渐渐变红,蛮好看的。离我家不远的朝天宫沿河边附近,红树叶子歹怪多。那昝子,我在莫愁路小学,每天要路过,总要停下来,看一看,摸一摸。有的红树叶,经不住风刮,早早落了。
秋天的朝天宫
有一回,我动心了,就摘了几片红叶,当书签夹在书中。
没几天被同学看到了,他们也蛮感兴趣,觉得好玩好看,于是等放了学,我们几个学生娃像鸭子群一样,叽叽喳喳一块去沿河边摘红叶。
红叶形状蛮多的,有的椭圆形,有的尖巴拉几的,还有的像伞形。我们摘了好多,夹在书本里。第二天上学堂,娃儿们一蜂窝围拢来要,你要一片,他要一片,教室里闹哄得很。
清凉山公园航拍照
这时有个娃儿说,清凉山的红叶还要多,于是放学后一群娃就跟前跑后地去了,一直摘到天都黑漆麻乌才回家,头上身上都蒙了一层灰,少不得给大人一顿臭骂,可心里却乐滋滋的。
鹅毛鸭毛能卖钱
到了深秋季节,老南京人有个习惯,要贴秋膘补补身子。鹅啊鸭的,一夏天养过来,个个肥嘟嘟,于是一家家动刀开始杀鹅宰鸭。那收鹅毛鸭毛的,挑着两只矮扁箩筐,走街串巷,一路吆喝着:“鹅毛鸭毛拿来卖。”有时一条巷子能转来绕去几十个来回。
那时候,卖了一篮晒干的鸭毛,能斩一大碗盐水鸭回来改善伙食。
我家妈那会也养了两只鸭子。我一放学就赶鸭子去家门口河边上找食吃,两只鸭子在水里梳梳羽毛,抖抖翅膀,优哉游哉。我还到水边摸小螺蛳、挖蚯蚓带回家喂鸭子,两只鸭子养得胖胖的,跟在我屁股后头一摇一摆,头昂昂的。
玉米粒变苞芦花
秋凉了,玉米刚收下来,晒干的玉米粒成了娃儿的宠物。娃儿耳朵尖,一听到炸炒米的吆喝,就急忙跑出去,拉住那人到院子空地来落脚。
那昝子我家妈也会舀一小茶缸玉米粒给我,带一个搪瓷脸盆去排队。我去时,摊子前已排了一溜儿盆盆罐罐。四周围了一堆娃,像看“西洋景”一样叽叽喳喳,热闹得很。
记忆中那个炸炒米的老头,天凉时个把星期都会来一趟。他一手拉着风箱,一手不停地来回转动着火苗上的炒米机,炉子上的火苗蓝莹莹的,微微地能听到玉米粒滚动的“哗啦”“哗啦”声。
一刻工夫,老头站起来,将一个长长的布袋子套进炒米机。围看的娃乖巧得很,晓得马即要开锅了,一个个离得八丈远,胆小的还用两只小手紧紧地捂住耳朵。
只见那老头在炒米入口的盖子机上轻轻一扳,“嘭”的一声响,苞芦花冲进长长的袋子里。浓浓的白烟过后,老头将苞芦花倒进一个专用的箩筐里,热气随风飘荡,一股清香扑鼻,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香喷喷的苞芦花味道。
等我们几个娃各自将满满一脸盆黄灿灿的苞芦花捧回家,都靠近中午了,那苞芦花吃在嘴里真个是香喷喷、甜丝丝的。
到清凉山捡白果
秋天,等到白果树叶子都黄了,就又到吃白果的时候了。
大杂院的娃儿们总是成群结队去清凉山捡白果。到了地方,放眼望去,黄灿灿一片,那高高的白果树上,挂满了成熟的白果。
清凉山公园银杏谷
我们娃儿都带着一个空书包,一到山上立马分散各处捡白果。小娃子眼睛尖,手脚灵,不管圆圆的、黄黄的白果落在什么旮旯,即便被银杏叶盖着,都能被“一网打尽”,娃儿们一边捡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笑,快活得一塌。
地上的捡光了,抬头望望树上,密密麻麻的还挂着许多,在阳光下看得一清二楚。
一个机灵的娃子脱了鞋,在手掌心吐口唾沫,搓搓,就像猴子爬旗杆一样“索索索”地爬上了树,坐在树丫上晃动树枝,一粒粒白果就像下雨一样落下来。这边地上,几个娃儿只顾埋头捡白果,一个个都急吼吼地往自己书包里揣。
几个回合下来,每个娃书包里都装得鼓鼓囊囊的,树上的那个机灵鬼跳下来后,每人都会抓一大把白果放进他的书包。
老虎灶也开起茶馆来
那时天一冷,茶馆的生意就好起来。小时候,家门口有家老虎灶,还有个院子。老板在空地摆上几张桌子,十来把长条凳和几张靠背椅,桌上放着茶杯、茶壶和茶叶,加上现成的滚开水,茶客尽管喝,天天客满。
来老虎灶喝茶的都是家门口上了岁数的老相识,年老跑不动了,在家又无事,午后就近来这里边喝茶边刮白,天南地北、家长里短、街头趣闻,东一句西一句,直聊到日头偏西了,才各自回家。
有的老板脑瓜子开窍会做生意,请个说书的人来捧捧场,说一段评书,收个毛把钱。那几天生意就歹怪好,座位常常给占满了,茶客听得入神,摇头晃脑,有时连茶都忘了喝。
有一年,我宁波的爷爷来南京小住,他老人家爱喝茶,我午饭后早早去抢了个位子,爷孙俩坐一起。我听说书听得眼睛一眨不眨,来劲得很,而爷爷开始时喝喝茶,后来半闭眼睛像是睡着了。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饭,谈起这码事,爷爷对我爸说:“告的啥默子,我侬一句听勿懂啦。”一家人都笑得咯咯的。
(节选自《南京史志》2022年第四期,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)
审核:窦予然
发布:梁 刚